守护好中华文脉！100多人历时8年修复千手观音

长江日报-长江网记者叶军

11月5日上午，“沿着长江读懂中国——万里长江行”探访团走进重庆大足石刻博物馆。这里是继敦煌莫高窟之后中国第二个石窟类世界文化遗产，被称为中国石窟艺术史上最后的丰碑。面对这5万尊穿越1200多年历史的石刻造像，探访团既为其非凡的艺术所震撼，也为世代守护这些宝贝、保存中华文脉的大足人所感动。

位于宝顶山的释迦涅槃圣迹图，全长31米的卧佛静卧在山崖间。王筝　摄

很多大足石刻佛像的姿态、神情与普通人相似，具有一种“人性光辉”

秋日的宝顶山，谷幽山静。探访团看到，在马蹄形大佛湾东、南、北三面，顺着山势，巨龛相连，姿态各异的石刻神鬼人兽形成一道500米长廊，蔚为壮观。

“大足石刻是对整个重庆大足境内摩崖造像的总称，始建于初唐，鼎盛于两宋，延续至明清，历经1200多年，约有5万尊石刻造像。”大足石刻博物馆讲解员余俐称，大足石刻主要以北山、宝顶山、南山、石门山、石篆山石窟为代表。而在大足石刻“五山”石窟中，宝顶山摩崖造像最为著名，它开创于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间，由宋代名僧赵智凤穷七十余年时间，精心设计、组织工匠修建而成。

探访团一路在山石间穿行，好像走入一幅宏大的雕刻画卷。既能看到高大的佛教“华严三圣像”，也能看到展现儒家孝道思想的造像。有趣的是，其中还有许多龛世俗人造像，如第17号吹笛女，面目清秀，双目微闭，鼓起腮帮，正在全神贯注吹着弓笛，仿佛整个人都陶醉在悠扬的笛声里;第20号养鸡女，敦实质朴，正在掀开鸡笼，笼里的小鸡正扑扇着翅膀往外冲，笼外两只鸡则在争夺着一条蚯蚓，完全是一派呼之欲出的田园生活景象。

大足石刻有许多龛世俗人造像，展现普通人的生活场景。王筝　摄

“大足石刻，既有宗教教义，又展现了初唐至明清广泛的生活场景，很多大足石刻佛像的姿态、神情与普通人相似，具有一种‘人性光辉’。”余俐介绍。

1999年，大足石刻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成为中国石刻艺术的代表之一。世界遗产委员会对于大足石刻如此评价：“这些石刻以其艺术品质极高、题材丰富多变而闻名遐迩，从世俗到宗教，鲜明地反映了中国这一时期的日常社会生活，并充分证明了这一时期佛教、道教和儒家思想和谐相处的局面。”

石窟造像艺术是各时代文化精神的展现，中国人的生活观念与审美意趣都会从中反映

在宝顶山，有一幅立体的释迦涅槃圣迹图。只见一尊全长31米的卧佛静卧在山崖间，慧眼微闭，神态安详。整个卧佛只表现了上半身，下半身则完全隐入石岩之中，气势宏伟，意境深邃。大足民间因此有卧佛“身在大足，手摸巴县，脚踏泸州”的说法。

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长刘贤高向探访团介绍，卧佛像右边山崖本是山水汇集出口处，经年流淌不息。工匠们巧妙利用天然地形，结合佛经中两龙吐冷暖二泉为刚出生的释迦洗礼的故事，运用中国吉祥之数9，打造了“九龙浴太子图”。通过一条暗道，使水有节制地经最大龙嘴缓吐，变成沐浴初生释迦太子欢乐的水流。涓涓细流蓄满下面小池，再通过卧佛像前弯弯“九曲黄河”状排水沟排出。

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长刘贤高向探访团介绍释迦涅槃圣迹图和“九龙浴太子图”的巧妙设计。王筝　摄

“将释迦出生和涅槃的场景置于一处引人深思，同时解决排水问题，还将佛教内容中国化了。”探访团员武振慧赞叹道，大足工匠的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。

“‘北敦煌，南大足’。大足石刻是中国南方石刻的代表。”探访团成员、武汉大学长江文明考古研究院考古专家贺世伟说，中国的石窟造像艺术经历了从北到南发展的过程，它不仅仅是佛教精神的凝聚，更是各时代文化精神的展现，中国人的生活观念与审美意趣都会从中反映。当安史之乱后北方云门、龙冈等石窟走向衰落之时，唐玄宗、唐僖宗先后避乱于蜀，很多文人雅士、能工巧匠随之南迁，中原文化和巴蜀文化结合，在秦岭以南的川渝地区，大足石窟艺术得以延续和发展，并加快了佛教中国化进程，进一步趋向于世俗化，内涵也不断得到扩展，佛道儒思想得以进一步融合，这极大地推动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与发展，所以大足石刻也被人称作中国石窟艺术史上最后的丰碑。

“中国石窟艺术前后经历三个发展高潮，第一个是魏晋南北朝时期，第二个是隋唐时期，第三个时期是在两宋时期。”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长刘贤高说，两宋时期，在中国南方长江流域出现了很多石窟。长江上游川渝地区有2000多处石窟造像，长江中下游也出现杭州飞来峰石窟、栖霞山石窟等比较有代表性的石窟造像，反映了长江沿线的民间信仰、世情风貌。大足石刻是两宋时期开凿规模最大、艺术成就最高的石窟艺术，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晚期石窟代表，将中国石窟艺术推向最后的高峰，也可以说是公元9—13世纪世界石窟艺术的最后一座丰碑。

大足石刻博物馆目前有一家大足石刻文物医院，专门对文物病害诊断检测、保护修复

在宝顶山大佛湾南崖88平方米的石岩上，一龛金碧辉煌的千手观音，让游客纷纷惊叹“震撼”。

大足石刻博物馆讲解员余俐介绍，这龛千手观音开凿于南宋，有1007只手，是名副其实的千手观音。只见这些手纵横交错，上下重叠，各执法器，每只手上还有一只代表“智慧”的眼睛。

大足石刻的千手观音有1007只手，是名副其实的千手观音。王筝　摄

20世纪初，千手观音曾出现金箔起翘、手指断裂等34种疾病缠身，修复刻不容缓。全国15家单位、100多位文博工作者共同参与修复，因为石刻不能移动，工作人员常常爬在脚手架上，一个姿势保持大半天。经过近8年努力，度过3200多个日夜，当2015年6月13日看到千手观音“金光再现”的一刹那，许多参与者不自觉间泪水滚落。该工程开创了中国大型不可移动文物修复的先河。

“石刻文物体积大，难移动，经过千百年保存至今非常不容易。”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长刘贤高说，“大足石刻能够留存下来，首先要感谢古代匠人，他们在雕刻时就通过巧妙设计解决排水、支撑等问题，以期石刻长久保存。”

“现在需要我们接棒过来。”他介绍，修复千手观音时发现一个难题，主尊右边前伸的手臂残损。工作人员前往四川、重庆、河北、山东等地区，对三十多座石窟的观音像进行实地考察，却未能找到修复依据。后来修复组发现这尊千手观音造像左右呈对称布局，于是创造性地按照左侧对应手臂的形态，给千手观音装上了一只可以拆卸的右手，在保证造像艺术完整性的同时，也为后人修复留下了空间。

探访团成员、武汉大学长江文明考古研究院考古专家贺世伟接受长江日报-长江网记者采访，其身旁是探访团在大足石刻博物馆前设置的打卡装置。王筝　摄

大足石刻博物馆目前有一家大足石刻文物医院，遵照尊重文物历史的真实性原则，专门对文物病害诊断检测、保护修复。“守护好文物，就是保存好中华文脉。而做好文物修复，需要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。“刘贤高说。